第六章
穿越是段强的梦想,不是程宗扬的,从来都不是。
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穿越,更没想过穿越之后要做些什么。
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尤其是目睹了半兽人与人类的血腥搏杀之后,程宗扬
只想回去,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也许虚伪,也许沉闷,甚至连
激情也是廉价的,但至少那是自己所熟悉的。
王哲淡淡道:「如果你回不去呢?」
程宗扬冲动地说道:「那我就想办法回去!」
「那么在你想出办法之前呢?在这之前,你总是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王哲道:「你想过怎么生活没有?」
程宗扬陷入沉思。
在这个世界生活?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究竟能做什么呢?程宗扬问自己。
作为一个英文系的毕业生,他所学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毫无用途。这个世界别
说英国了,有没有欧洲都是个问题。
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卖拉链赚钱?用自己拥有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成为富商?
学会引导真阳的方法,利用自己的天赋做一个名医?
学会传说中的绝世神功,当上武林霸主?
这些都可以,但也都蕴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在有
成就之前,可能就已经横死街头,自己过去想要的功成名就、出人头地,并不是
在这种世界……「敢问师帅,这世上最有权势是谁?」
王哲淡淡道:「自然是当今天子。」
当皇帝吗?程宗扬冲动了一下,立刻又想起皇帝并不是个好活。秦始皇横扫
六国,人称千古一帝,结果在出差的路上累死了。不分昼夜地加班,没有节假日,
没有薪水,整天给别人发钱,偶尔娱个乐,还有一班该死的职员死死盯着,更重
要的是完全没有升职的机会。
程宗扬又问:「最自在的人呢?」
王哲思索片刻,慢慢道:「也许是僧人了。斩断俗缘,六根清静,如山间野
花,自开自落,不为尘世所累。」
听出他声音中微微的叹息,程宗扬不由一怔,我没有听错吧?一个道家宗派
的掌教居然在羡慕和尚?不过和尚可不是他想做的,什么山间野花自开自落,听
着就让人泄气。
程宗扬琢磨半天,然后问:「有没有那么一种行业,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享
不完的福,而且还不用做事?」
王哲莞尔笑道:「你说的是神仙吗?如果你知道怎么当神仙,记得一定要告
诉我。」
程宗扬只有苦笑。
王哲望着他,忽然道:「你想从军吗?」
程宗扬立刻答道:「不。我不想。」
穿越到这个世界当个大头兵?整天喝白水,吃陈米,啃马肉,随时都可能被
半兽人咬死……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王哲缓缓道:「我有一个亲人,身怀不治之症,也找过许多名医,但一直没
能治愈。也许,你身上的生死根可以帮上忙。希望你能在军中留一段时间,让我
寻找出引导真阳的方法。」
作一只小白鼠吗?程宗扬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看到王哲殷切的眼神,他
又犹豫了。能让这样一个非凡人物出言恳请,可以想像这件事对王哲的重要性。
他完全有能力把自己强行扣押在军营中,但还是选择了征询他的意见,这份
坦然让程宗扬很钦佩。
答应他吗?如果王哲一直都没找到引导真阳的方法呢?
程宗扬犹豫半晌,然后道:「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让我仔
细想一想?」
「可以。」
王哲一口答应。
程宗扬正要离开,王哲又叫住他,郑重说道:「你身上的生死根事关重大,
轻易不要泄漏。」……
离开帅帐已经是深夜。程宗扬惊讶地表现,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银河
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就像一条璀璨的星河在头顶流淌。而月光也毫不逊色,
丝毫没有曹孟德所说「月明星稀」的景况,而是星月齐辉,数不清的星光与明月
一起,将草原映得一片明亮。
程宗扬刚睡了一觉,精神正旺,看到这样的美景,他舍不得再回到那个狭小
的帐篷里,索性爬到山丘高处,观览草原的夜色。
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无边的青草在夜风中缓缓摇荡,月色与星光
像水滴一样凝聚在青草的叶尖,随风闪动,宛如一片用无数珍珠汇集成的潮水,
明亮而且鲜活。
程宗扬在草地上躺下,尽力伸展四肢,感受着夜风从身上拂过的舒软感觉。
整具身体仿佛与身下的草原融为一体,向天地尽头远远延伸开去。无数繁星
映衬下的夜幕,仿佛嵌满华美宝石的天鹅绒,柔软地盖在身上。天空与大地离得
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掬起银河中微凉的星尘,听到它们碰撞时水晶般悦
耳的轻响。
程宗扬沉醉在这美不胜收的无边夜景中,纷乱的心绪变得恬静,呼吸渐渐柔
和。整个人就像一颗酿在酒中的浆果,不熟透,不醒来。
但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就在程宗扬醉心于这个陌生时空的美景时,一
个人影风一样掠过静寂的草原,黑色的背影透出浓浓的杀机。
山丘下背风的坳处,有一顶小小的帐篷。军团的士卒大多八到十人一帐,而
这座帐篷只住了一个人。因为这顶帐篷的主人是一个少女。
下午的战斗中,月霜肋骨断了两根。王哲虽然没说什么,但韩庚整个晚上都
阴沉着脸,一回军营,就下令收走了她的马匹和武器。
月霜大为不满,「我也是第一军团的士兵,为什么我就不能上战场?我的剑
术虽然不好,但半兽人的勇士也斗不过我!」
韩庚的回答只有两个字:「闭嘴!」
月霜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哽咽道:「我知道,你们就是看不起我,嫌
我拖了你们的后腿,这种事……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韩庚顿时慌了手脚,压低声音道:「不许
哭!师帅是怕你出什么意外,战场间生死悬于一线,刀箭无眼,万一伤了你,我
们后悔都来不及。」
「不让我上战场,要我还有什么用?」
韩庚道:「只要你伤势痊愈,莫说上战场,就是你独领一军,师帅也必定允
可。」
月霜惊喜地扬起脸,「真的!」
韩庚肃容道:「先养好伤再说。」
月霜脸色又垮了下来,「可我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韩庚沉默片刻,将那粒药丸递给月霜,「夙教御为你炼制的。可以激发体内
真阳,驱除寒气,你先留着,待治好外伤再行服用。」
月霜接过药丸,「韩师哥,谢谢你。」
韩庚心里微叹一声。自从月霜当年被人重掌击伤后,入体寒毒始终驱除不去,
这十余年来,她名药奇方不知吃过多少,寒毒之伤仅能压制,不能根治,也亏得
太乙真宗势力雄厚,夙教御等人寻遍天下,各种名贵药物源源送来,师帅更不惜
损耗真元,续上她断裂的经脉,才保住她一条小命。也因此师帅丧失了将九阳神
功全功的可能,十余年来停留在第八阳境界,再无寸进。
这些都是月霜所不知道的。上阵杀敌,都是他们这些男儿的事情,只要她能
一生平安就足够了。
临走时,韩庚又想起一事,「对了。师帅要我告诉你,下午救你的那个年轻
人也在军中,明日找个机会,你该向他当面道谢。」
一想起程宗扬那不要脸的一捏,月霜就恨得牙痒。那个无耻之徒!月霜恨不
得一剑刺死他!
韩庚走后,月霜小心地解开衣服。
折断的肋骨已经被重新接好,放上固定的木板,用绷带缠紧。活动时还有些
隐隐作痛,但比她预想的要好了很多。至于内伤呕血,她早就习惯了,多一口也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一处,是乳侧的抓伤,那个混蛋就是抓住她受伤的部位,下流地揉捏。
还要向他道谢!月霜愤愤地想着。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粉嫩的乳房上竟
然完好如初,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印痕,竟然已经愈合了。
月霜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记得兽蛮人的利爪像刀锋一样穿透自己的皮甲,撕
开肌肤,衣甲都溅上血迹,怎么会短短两个时辰,就痊愈了呢?
月霜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想了。她掩好胸乳,和衣躺在铺上,思索着明
天要向师帅再要一把佩剑,或者是天策营配备的大刀也不错。
半梦半醒间,一声细微的异响惊动了月霜。她从小在这支大汉最精锐的军团
长大,对危险的警觉远比常人敏感。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一边睁大眼睛。
一截刀尖刺穿牛皮制成的帐篷,向下缓缓划开。穿着黑衣的刺客屏住呼吸,
一点一点割破皮帐,然后挑开帐篷。
手腕刚递寸许,突然一阵剧痛,长刀脱手飞出。
月霜一掌劈住他的手腕,击飞长刀,顺势一拉,扣住他的脉门,然后侧过身
子,左臂弯屈,斜肘击出,重重打在那刺客胸腹处。
那刺客一时大意,以为月霜重伤在身,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机。他硬生生挨了
月霜一肘,然后斜身挤入帐篷,与月霜近身缠斗。
帐篷结实的牛皮在劲风激荡下不住鼓荡。月霜终究是有伤在身,打斗中,刚
接好的肋骨再次断裂,痛得她额头冒出冷汗。
那刺客招术阴狠,看出月霜伤势未愈,一连数招都攻往她的胸腹,然后突然
身体一扭,一记鞭腿甩在月霜肋下。
月霜固定在胸侧的木板顿时碎裂,她踉跄着退后几步,心中大恨,若不是自
己受长年内伤所害,丹田如冰如霜,力量发挥不出,这种程度的刺客怎会把自己
逼得如此窘迫?
气恼之下,退势不止,月霜撞在帐门上。用皮条束紧的门帘被撞得分开,露
出一张可恶的面孔。
程宗扬尴尬地摇了摇手,「嗨。」
草原上月光如洗,那家伙还非要穿一身黑衣,程宗扬想看不见都难。他倒没
意识到这是刺客,只是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没想到正遇到这小美女第二次被
人击飞。
那刺客见行迹已露,弯腰从靴中拔出一柄匕首,猱身上前。
月霜的第一反应是退,而程宗扬看到刺客来势狠恶,也想逃开,两人靠得又
近,慌乱之下撞在一起,在地上跌成了一团。
「你找死啊!」
月霜又跌在程宗扬怀里,被他一手搂住小腹,还往下碰去,登时怒火中烧,
眼见敌人匕首刺来,慌忙之下不及闪躲,便想推他出去挡匕首,再图反击,哪知
道一股温热暖流,莫名在小腹生出,瞬息之间,丹田中久驱不去的寒毒,居然消
失了小半,真气得以流转,行走半身。
这情形只在梦中发生过,月霜又惊又喜,先是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然后长
发一甩,右手从发中捻出一枚细针,屈指弹出。
细小的银针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银光一闪,没入刺客眼中。刺客痛
吼一声,捂住左眼,鲜血从指缝间淌出。
刺客嘶声道:「弹指神锋!小贱人果然是岳家余孽!」
他恶狠狠拔下眼中的银针,然后猛扑过来,闪动着蓝色光泽的匕首犹如毒蛇
的尖牙,刺向月霜心口。
月霜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弹指神锋耗损真元甚钜,刚才一度流转的真气又消
失不见,丹田冰寒如故,她只勉强坐起少许,又虚弱地伏倒。程宗扬见势不妙,
一把拽住月霜的肩膀,把她往帐外拖去。
就在此时,一股雄浑的劲气从帐篷右侧袭来,坚韧的牛皮应声碎裂,像一群
蝴蝶四散飞开。
韩庚一掌拍碎皮帐,强横的掌力将刺客震得往侧方飞去。这时文泽与营中士
卒已纷纷赶来。韩庚袍袖一挥,大步踏入倾颓的帐篷,沉声道:「留活口。」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从帐篷另外一侧透入,带着一抹流转无定的寒光穿透了
刺客的咽喉,从他颌下露出寸许锋芒。
无定剑。太乙真宗六把名剑中最锋利的一把。
韩庚停下脚步,冷冷道:「商师叔。」
长剑退出,「锵」的一声,没入鞘中。接着商乐轩高大的身影从帐后出现。
「私闯军营,妄图行刺,死有余辜。」
韩庚盯着他,然后冷冰冰道:「多谢师叔援手。」
然后喝道:「来人!将尸体拖下去,查出刺客身份!」
帐后一声叹息,又一人从帐后走出。蔺采泉意态萧索地说道:「不用看了。
他是太乙真宗门下,随我等一同来的。「
韩庚剑眉一挑,正待询问,夙未央与卓云君并肩走出。卓云君一剑挑开刺客
蒙面的黑巾,含怒道:「果然是他!」
韩庚森然道:「既然是我太乙真宗门下,为何敢来军团行刺?」
蔺采泉叹道:「你有所不知。掌教征伐在外,龙池无人掌理。虽然还有六位
教御,但互不统属。这些年颇有一些江湖不齿的人物进入我教,于我太乙真宗声
誉大有影响。」
韩庚道:「他是谁的门下?」
蔺采泉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林之澜!」
卓云君粉面涨红,怒道:「林师弟怎么如此大意!连这等歹人也收入门内!」
他们在场中争吵,程宗扬却觉得情形越来越不对了。月霜的肩头像冰一样寒
冷,透出丝丝寒意,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白霜,身体隐隐颤抖,忽然樱唇一张,
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掉在草地上,竟然「叮叮」作响,却是几块凝结的寒冰。
「喂喂!」
程宗扬指着凝成冰块的鲜血,急切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她吐冰了!」
……
月霜已经陷入昏迷,脸色雪白。即使覆盖着厚厚的毛皮,身上仍不断有寒气
透出。
文泽把最后一张毛皮盖在月霜身上,然后坐下来,将树枝加入火盆。
程宗扬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
文泽沉默片刻,然后道:「小姐幼时被高手打伤,伤势一直未愈。她体内寒
毒郁结,一旦发作就会冰寒刺骨,只有靠修练九阳神功才能保住性命。」
这情形听来竟是如此熟悉,程宗扬挠了挠头,小心问道:「月霜小姐受的伤
是不是……该不会真是玄冥神掌吧?」
文泽一脸讶然,像是从未听过,奇道:「什么玄冥神掌?你曾见过类似这样
的伤势?」
程宗扬叹了口气,道:「这个……我有个姓张的朋友,也受过类似的伤,好
不容易才治好。」
文泽又惊又喜,「他是如何治好的?」
程宗扬摇头道:「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结果从猿猴肚子里得到一卷神功秘
笈,对着修炼一番,大概练了三五年的时间,伤就自己好了。」
文泽皱眉道:「掉下山崖而不死,还从猿猴肚子里得到秘笈,这种事太荒唐
了,请恕我不能相信。」
这一次,程宗扬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说对了,我也不信。」
文泽犹豫片刻,终究是不放心,又问道:「你那位姓张的朋友,练的是什么
功?」
不就是月霜正练着的吗。
程宗扬咳了一声,「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文泽看了看昏迷的月霜,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程宗扬心里却转着另一个念头。刚才刺客喊说「岳家余孽」这月霜是武穆王
岳鹏举的后人?难怪王哲和军中上下这么小心。要暗害她的人,该不会是宋高宗
和秦桧吧?……
清晨,程宗扬懒洋洋坐在山坡上,无聊地咬着一根草茎。
昨晚的刺杀似乎没有发生过,破碎的帐篷被移走,重新换了一顶,那名刺客
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前来拜见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让太乙真宗上下大丢颜面。蔺采泉下令,
所有弟子都留在帐内,不许往军营中乱走。
这条禁令与程宗扬无关,做为异世界的来客,他过得十分悠闲。王哲的帅帐
灯火彻夜未熄,显然在忙着大事,无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
昨天的战斗只有一个步兵方阵,程宗扬原以为这支军团人数不是太多,但此
时真正看到大军的营帐,程宗扬才发现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
左武军第一军团分成三个大营,品字形排列。首当其冲的就是天武营,那些
使用七米长矛的步卒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显示出让程宗扬无法理解的,
岩石般意志。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军人。程宗扬可以想像,只要王哲一声令下,这
些汉子就会义无返顾地冲向目标,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另外两个大营相隔较远,一时间无法看清,程宗扬计算了一下,仅天武一营
的帐篷就超过四百顶,士卒数量超过三千,照这样计算,整个军团接近一万人。
以昨天天武军一个方阵表现出的战斗力,这样一支军队在整个草原上可以说
全无敌手。那些缺乏组织的半兽人,数量即使再多也不足为惧。
程宗扬暗忖,打完那些半兽人,军团就该班师了吧?对于自己所置身的这个
世界,他很好奇,那是个什么的国度?自己所知的历史中,六朝金粉,可以说是
千载风流,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六朝,与自己所知的历史有多少之处?
「程兄!」
一身文士打扮的参军文泽利落地攀上山丘,看他矫健的身手,比自己可强得
多了。
程宗扬对这个参谋人物很有好感,道:「文参军,怎么有空到这里?」
文泽笑道:「正是来寻程兄讨教。」
程宗扬觉得奇怪,自己又没打过仗,他能讨教什么?
文泽立定脚步,挥手道:「程兄看我军阵容如何?」
程宗扬由衷说道:「很强。」
可射三百米的秦弩,长达七米的重矛,还有这些钢铁般的汉子。程宗扬想像
不出,冷兵器时代是否还有比他们更强的军队。
文泽道:「我军出师以来,三个月内,跋涉五千余里,与兽蛮人交锋四十余
战。斩杀无算。方才兽人酋长遣来使者,明日与我军决战。据我估算,兽蛮人能
够上阵的战士已不足两千,我军一战可定。」
「听来是好消息啊。」
文泽笑道:「程兄说得不错。师帅最担心的是这些兽蛮人四散逃奔,追剿不
易。今日他们主动决战,我军正求之不得。兽蛮人为患西疆多年,如今正是清除
那些兽类的良机。」
说了半天,程宗扬还没听出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不禁问道:「文参军找我
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
文泽道:「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链,我反覆想了许久,不知道程兄能不能做得
更大一些?」
更大一些?「要多大?」
文泽解释道:「我们左武第一军团虽以野战见长,但最为擅长的还是城战。
我军多是步卒,在旷野中遇到大批战骑围攻,往往多有损伤。看到程兄的拉
链,文某突然萌生一个念头,不知道这拉链能不能做得更大一次,以黄铜为牙链,
镔铁为机括,将宽高一丈厚三寸的板障连接在一起。「
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他要用拉链做城墙?
文泽自顾自说道:「……如此一来,搭建一座木制城塞只需半个时辰,而勾
结之紧密,更胜于掘土立木排列成的栅墙。」
程宗扬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如此疯狂的主
意都能想得出来,不知道算过成本没有?
程宗扬决定帮文泽一把,「用拉链连接城墙,拉链至少要比一尺的普通拉链
大一百倍。这样算来,一条就需要一百个银铢。如果你要造的木城长一百丈,单
是拉链就需一万银铢。」
一万银铢,那就是将近一千匹战马,做成木城,还不如配备一千骑兵!
文泽显是没想到这点,面色微变,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条马鞭就带着风声呼
啸而至。
「无耻!」
第七章
「啪!」
的一声脆响,程宗扬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火辣的痛楚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耳后,程宗扬一下被打傻了,捂着脸痛得双眼
含泪。
月霜杏目圆睁,俏脸上满是怒火,手里握着皮鞭,气得肩膀都在颤抖,「你
这个该死的奸商!身为六朝子民,你不上阵杀敌,为国出力,还趁火打劫!」
好心劝解却惹来这一鞭,程宗扬爬起来,伸手一摸,掌上都是鲜血,怒由心
起,吼道:「你为什么打我?」
月霜寸步不让,「你这种小人本就该打!」
「我什么地方是小人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听师帅说了,他邀你入伍从军,你一口拒绝了。
危难关头,你一个男人,不从军杀敌,反而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拿国家大
事当买卖,就是该打!「
听月霜这样说,程宗扬只感到哭笑不得,国家兴亡,确实匹夫有责,但自己
只是一个意外穿越的不速之客,这个国家并不是自己的国家,非生于斯、非长于
斯,要自己去扛什么兴亡之责,真是莫名奇妙。
问题是,月霜怒气冲冲,这些话说出来她一定不能理解,程宗扬可不相信除
了王哲,还有人会相信自己的离奇遭遇,无奈之下,只能用别的方法解释。
「军人的责任是打仗,商人的工作就是赚钱,如果你觉得保家卫国是你的责
任,那我赚我应得的份,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有逼着你们买东西吗?觉得贵
了,大可以不买啊。」
「你!」
听到程宗扬的话,月霜更为恚怒,举手又是一鞭。程宗扬这次学乖了,她手
一动,就急忙闪到一边。
文泽连忙拦住月霜,「程兄是军中客人,虽然志向不同,也不能挥鞭相向。
若是师帅知晓,必然会有所责备。「
「败类!」
月霜恨恨收起马鞭,一跺脚,转身离开。
文泽扶起程宗扬,「程兄没事吧?」
程宗扬脸上挨这一鞭着实不轻,若非月霜伤后无力,大概不会只是破点皮而
已,连肉都要被抽掉一大块。
无缘无故挨了一鞭,程宗扬一肚子的冤枉气,没再搭理连连告罪的文泽,迳
自回到自己的帐篷。
摸了摸脸庞,受伤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像火烧一样霍霍作痛。居然打在脸
上!真是没教养啊,不知道打人不打脸?程宗扬心有余悸地想,如果这一鞭再上
移一点,抽到眼睛,恐怕眼睛就废了。
想起月霜鄙夷的神态,程宗扬就满腔怒火。即使自己真是这个世界的人,真
是六朝子民,刚才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需要被这样抽一鞭了?这个女人虽然漂
亮,却有暴力倾向,真是要不得。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那个正义女神总有一天会拿刀逼着自己上阵
杀敌,说不定还会背后来一刀,给自己一个为国成仁的机会。
往哪里去呢?程宗扬双手枕在脑后,拧眉思索。
自己对这个世界仅有的认识,就是这里是草原,东南方向是大雪山,过了大
雪山,就进入六朝内陆。文泽说,他们出塞已经有三个月,如果除去战斗和驻营
的时间,这里离六朝内陆至少有一个月的路程。
程宗扬不禁开始怀念段强,那家伙好歹还混过野外生存的训练班,自己在草
原走上三天就可能饿死,看来只有等军团班师,回到内陆再想办法了。
想到段强,跟着就想到紫玫,自己在飞机上离奇失踪,穿越到这里来,那场
面试自然是泡汤了,不晓得紫玫找不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这辈
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心中一痛,程宗扬情绪大坏,士卒送来的午饭也没有吃,一个人倒在铺上蒙
头大睡。中间文泽来过一趟,以为程宗扬睡得正熟,也没有打扰他。
天色将暮,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程道友在否?」
程宗扬一下子坐了起来。是蔺采泉。太乙真宗四位教御中,商乐轩眼高于顶,
夙未央沉默寡言,那个卓云君干脆就当他不存在,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相比
之下,还是这位笑容可掬的蔺采泉看起来顺眼些。
程宗扬在脸上摸了一把,那道鞭痕已经淡若无存。他心里一动,看来王哲所
言非虚,自己身上可能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程宗扬拉开帐门,「蔺教御请进。」
蔺采泉含笑道:「打搅了。」
然后躬身进入帐内。
帐内狭小,蔺采泉随意坐在铺上,目光左右一扫,笑道:「文泽办事仓促,
这里的青草也未除去,小兄弟睡得惯吗?」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有这些草作垫子,比在沙土上舒服多了。」
蔺采泉含笑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小兄弟身上真阳之浓,是蔺某生平仅
见。不知道小兄弟修炼的是哪种功法?」
程宗扬虽然不知道他的来意,但当日王哲交待过,生死根的秘密轻易不能泄
漏,于是只好装傻,「阳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因为我是童男子
吧。」
这个程宗扬没有撒谎,至少穿越之后,他还是童男。
蔺采泉大笑摇头,「所谓童子之身阳气浓郁,不过是愚人妄传而已。生生谓
之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相济,才是道法真谛。」
原来还有这一说,看来童子功都是骗人的。程宗扬为难地说:「可我真的没
练过什么功法。」
蔺采泉徐徐道:「知道蔺某为何对小兄弟另眼相看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知道反正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帅。
蔺采泉道:「因为你本该是个死人。」
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自己穿越的时候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
个魂魄?程宗扬身体一动,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松了口气,这老家伙,真是吓死人
不偿命。
「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
「小兄弟可知真阳外溢,只有何种情形才会发生?」
蔺采泉不等他回答,便说道:「其一,散功。体内真阳一旦散尽,轻则沦为
废人,重则丧命。其二,羽化。命之将终,真阳流散,形之于外。」
经过蔺采泉的解说,程宗扬才知道真阳是通过经脉丹田的气息,运转聚炼而
成,与人体的真元相合为一。不懂修炼之道的人,可能有些先天气血旺盛,阳气
充沛,但根本不可能炼聚出真阳。
而炼气之法,首先就是用丹田蕴集真阳,根本不可能出现自己这种真阳在毫
无察觉的情况下,流出体外的情形。所以蔺采泉一见到他,就大为惊讶。除去散
功和羽化,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程宗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他传功,以至于
真阳未能与他体内的真元融合而流逝。
「这就好比有金铢万贯,小兄弟却不知使用之法,更不知藏储之道,让这万
贯金铢平白流失。」
「真有这么好吗?」
程宗扬有些不确定地说。蔺采泉这番话,让他也有些心动。
蔺采泉轻拂袍袖,淡淡道:「小兄弟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内,研习道门秘法
么?」
程宗扬来了兴趣,「什么秘法?」
蔺采泉扬手一招,掌心现出一只旋转的太极图,然后依次生出金、木、水、
火、土诸种异相,流转不定。
「这是五行诀。」
蔺采泉道:「我太乙真宗乃道门第一大宗派,秘法包罗万象,举凡导引、布
气、云篆、定观、六甲、飞升、守一、存神、五遁、九守、六气、七神、坐忘、
辟谷、吐纳、胎息、炼形、炼气、炼丹、圣胎、点化……无一不有。」
他一口气说了二十余种道门秘法,程宗扬听得耳花缭乱,辟谷、吐纳、炼丹
这些他听说过,可云篆、定观、炼形、圣胎这些是什么?
蔺采泉屈指一弹,一点火光从太极图中射出,凭空而悬,仿佛一点飘摇的烛
火,接着他手指一点,那点火光被拉成一条细细的火线,灵蛇般一闪,从一片草
叶中间穿过,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
程宗扬连声叫好,赞叹不已,心里却暗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家伙
既然这么卖力,肯定有所图谋。
蔺采泉合起手掌,收起五行诀,微笑道:「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下么?」
「能学到这些秘法当然好啊。」
程宗扬一脸向往地说。
蔺采泉捻须笑道:「既然如此,两日后我等返回龙池,小兄弟便与我等同行
吧。」
程宗扬露出为难的表情,「可王大将军要我在军中留一段时间。只怕要过段
时日才行。不知道会不会有些晚?」
蔺采泉微微一愕,然后道:「不妨。只要小兄弟回到内陆,随时都可入我太
乙真宗,」
「那好。」
程宗扬痛快地答道,「但不知该怎样跟教御联系?」
蔺采泉道:「六朝诸州都有我太乙真宗分观,你只要拿出这面玉佩,就可与
我联系。」
说着他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程宗扬。
程宗扬接过玉佩,只见那玉佩质地莹润,制作精细,更为奇异的是玉料本身
半黑半白,形成一只天然的太极图。
程宗扬握住玉佩,笑呵呵道:「多谢蔺教御了。」
蔺采泉起身道:「小兄弟资质非凡,入我太乙真宗门下,定然前途无量。蔺
某就在龙池恭候大驾。告辞。」……
程宗扬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看着,然后把它塞在皮夹里,放进背包。
蔺采泉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不用说,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真阳。
程宗扬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上的真阳是哪里来的?如果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
够源源不绝地散发出真阳,那不意味着自己不用修炼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大高手
吗?
程宗扬知道这不可能。至少他学过物质守衡定律,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无中
生有的。包括蔺采泉方才施展的五行诀。只不过那些物质转换是通过道门秘法而
实现的,自己还无法了解。
眼下除了从军,自己又有了一个选择:太乙真宗。对此,程宗扬还拿不定主
意。道门秘法他有一点兴趣,说不定法术练得强了,能自己找方法穿梭时空回去,
但从眼前的现实面来说,当道士似乎不比当和尚强多少。
入夜时分,一名士卒拿来晚餐,程宗扬一边吃,一边怀念台北的夜市牛排。
这没油没醋,没盐没料,没滋没味的白水马肉,一顿就让人倒足了胃口。
费力地啃了几口,程宗扬扔下马肉,一个人到帐外透透气。他住的帐篷不仅
远离军营,也远离太乙真宗等人的住处,毕竟他还是个陌生人,文泽给他选择的
住处独自设在坡下,背靠山丘。
头顶的星汉灿烂依旧。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程宗扬仍然被浩翰的星空
所震撼,他扬着头,出神地望着那似乎触手可及的星群,一时间浑然忘却自己身
在何方。
难怪古人说到星汉经天,都有着莫大的敬意。在这样的星空下,任何人都会
体会到自己的邈小与生命的短暂。程宗扬无法辨识,在这无边的群星中,是否有
一颗属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正当程宗扬浮想联翩,看得出神,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程宗扬转过身,只见一身戎装的月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穿着黑色的软皮
轻甲,没有戴盔,乌亮的秀发像男子一样挽成椎髻,用皮条扎紧,与军团里的秦
军士卒打扮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白玉般的脸颊冷冰冰的,让程宗扬本能地嗅到一
丝危险的气息。
周围再没有第二顶帐篷,这小美女肯定不是路过。半夜三更来找自己,总不
会是来道谢的吧?程宗扬悄悄朝山丘顶上的帅帐瞥了一眼,估算着如果自己大声
喊叫,王哲会不会听到。
说起来似乎很没面子,但见识过月霜单剑与半兽人硬撼的情形,程宗扬一点
都不认为自己拥有维护男子汉尊严的能力。按照最乐观的估计,月霜一只手也能
打他两个。
「月姑娘,」
程宗扬稳住心神,尽量不卑不亢地说道:「是找我吗?」
月霜打量着他,眼中轻蔑的神态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程宗扬心头怒火猛然升起,这死丫头,也欺人太甚了吧!
月霜冷冷道:「一个没练过功的小人,你身上的真阳从哪里来的?」
程宗扬这会儿心里已经明镜似的,王哲所说的那个身怀不治之症的亲人,就
是眼前这个少女。按照文泽的说法,她幼时被人用酷似玄冥神掌的掌法打伤,阴
寒之气在体内郁结,一直无法痊愈,发作时血液都会凝结如冰,几乎随时都可能
丧命。
既然想来找自己帮忙,还一脸欠扁的样子,惹恼了自己,立刻就跟蔺老头走,
让你一辈子都治不好!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捡来的!」
月霜已经恢复许多,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丝毫看不出身怀绝症的样子。她冷
冷一笑,「那就好。」
说着她纤指轻抬,程宗扬明明看到她手指的动作,却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
忽然一麻,接着是腰腹、肩膀、腿膝……月霜手指像舞蹈一样,在他身上一连点
了十余下,等她停下手,程宗扬身上已经多了十余条不同的力道,或轻或重,却
都正点在气血运行的关键部位,身体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缚住,站立不稳地朝后
倒去。
月霜抓起程宗扬的腰带,像拎一个还没长牙的婴儿般,把他拎进帐篷,随手
往地上一扔。
月霜冷冷道:「既然是捡来的,那就是不义之财。」
程宗扬舌头还勉强能动,说话却不怎么利落,声音更小得像蚊鸣一样,「死
丫头,放开我!」
月霜盘膝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卷白布。布里卷着一把细若手指的尖刀,一包
伤药,还有一颗土黄色的药丸。月霜拿起尖刀,盯着程宗扬道:「既然不是你的
东西,就该交了出来,给有资格支配的人!」
看到尖刀酷似手术刀的利刃,程宗扬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你……你要做什
么?」
月霜显然很看不起他胆怯的模样,她毫不避讳地扯开程宗扬的衬衣,一脸鄙
夷地说道:「你还是男人吗?我只不过要在你心头取一点血,又不是要杀你。」
月霜说得轻松,程宗扬浑身的汗毛却都竖了起来。取心头之血啊,要在他心
脏上划一刀!这丫头疯了!程宗扬不相信月霜具备心脏外科医生的一般资质,这
一刀下去,她痛快了,自己这条命可就完了。
「停!」
程宗扬面如土色地喝道:「有话好好说──你、你要真阳做什么?」
「生死根具天地异能,夺造化之功,乃是上苍赐与的珍贵之物,合该扭转干
坤,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岂能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我这种人……」
程宗扬脾气再好,也不禁无名火起,怒道:「我这种人怎么了?当兵打仗是
人,做生意的就不是人么?你这是哪门的歪理!」
忽然想到一件事,冷笑:「说得这么好听,你心里真正想的,其实是为了治
疗你自己的伤吧?这种动机是有多高尚?」
他这几句话是抱着「老子豁出去」的觉悟说的,本以为刺中了她的痛处,恼
羞成怒之下,肯定要变成一头狰狞可怕的母老虎;岂料月霜却只是冷冷一笑,语
带轻蔑,淡淡的说:「取出真阳之后,自是交给师帅裁断。他若是要拿来给我治
伤,也必是因为这样做,能拯救最多的苍生,不负生死根的玄奥奇妙。」
「你这个疯子!」
月霜霍然抬头,秀发抛散若旌旗迎风,雪白俏丽的瓜子脸上英气凛凛,竟无
一丝心虚,清叱道:「疯子?你这种小人,什么都不晓得,就给我闭嘴!你怎么
会懂我的心情?明明我有能力上阵杀敌的,却只能被放在大后方,受人保护,看
着我的战友在我身边一个个倒下,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这样,我本来可以保护
他们的……」
月霜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话吼出来,程宗扬听得都呆住了,月霜看见他的样
子,也察觉到自己失控,神色转冷,淡淡道:「真阳于你无用,我治好了伤,能
上阵多杀几个敌人,多救几个战友的性命,也算让你间接为国出力了。」
语气虽然冷淡,却掩饰不住已泛红的眼睛,程宗扬看着月霜的眼神,口气不
由得软了下来,「你要真阳就要好了,干嘛要用我心脏的血?」
月霜用尖刀顶在程宗扬心口,冷冷道:「心乃阳火所聚。放心,我只要刺出
几滴血就够了。」
说着就往下刺。
「住手!」
程宗扬拼尽全力叫出来的声音,也不比一只小蜜蜂的嗡嗡声大多少。
月霜却真的住了手。她冷冷一笑:「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让你服这颗丹药。
像你这种人,多给一粒米都是浪费食粮,无益于天下苍生!「
程宗扬心里翻来覆去,愤愤想着:「妈的,天下苍生跟你这么好,真阳你去
跟天下苍生要啊!」
看到他瞠目结舌、面青汗涌的样子,月霜不屑地一抿红菱儿般的嘴唇,拈起
那枚土黄色的药丸。「这是夙教御穷五年之力才制成的丹药,能激发真元,补炼
真阳,有脱胎换骨之功。让你吃,真是便宜你了。」
说着月霜把丹药一切两半,一边捏住程宗扬的下巴,微一用力,就将他嘴巴
捏开,投了半颗进去。
那丹药辛辣之气扑鼻,一尝就是性烈无比的猛药。程宗扬伸直舌头拼命往外
吐,但月霜微凉的指尖在他喉头一拂,程宗扬就不由自主地将丹药吞了下去。
月霜小时被人用阴寒掌力打伤,十余年来,王哲等人费尽心力,她体内的寒
毒却一直缠绵未去。这次夙未央带来自己秘制多年的丹药,希望能在月霜服下后
激发她体内的真阳,一举清除寒毒。但此丹药性太烈,夙未央反覆教待,不能让
月霜轻易服用,以免她修为不足之下,丹药激起的真阳与体内的寒毒相攻,造成
更严重的后果。
上午月霜气恼之下抽了程宗扬一鞭,被王哲知道后,狠狠训了她一番,告诉
她这个年轻人身怀异能,未曾修炼就有真阳凝聚,待寻出引导之法,很可能会治
好她的伤势。月霜回想起那日击退刺客的经过,暗忖果然不错,但她自小在军中
长大,虽是女流,性格却如男儿,加上对程宗扬半点好感都没有,要乖乖等着让
他给自己治伤,摸摸碰碰,还不如被半兽人砍死。
王哲找不出引导真阳的方法,月霜却自行推想,很简单地找到一条良策──
只要取程宗扬一点心头之血,不就得到真阳了吗?那半颗丹药,是让他体内真元
激发,心头聚集的真阳更为充沛,也算是给他的补偿。
至于另外半颗,月霜毫不犹豫地自己服了下去,然后闭目化解药性。忽然她
面容一变,露出痛苦的表情。
第八章
狭小的帐篷内,呼吸声越来越沉重。程宗扬身体发红,血管一条条鼓出,像
青色的细蛇在皮肤表面游动。他浑身汗出如浆,喉中发出牛吼般的喘息声。
半颗丹药下肚,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燃烧,同时沿着经络,不断向外散发热
量,所过之处无不剧痛。程宗扬生平第一尝到这种痛苦的滋味,身体无数肌肉都
在扭曲,比当年打球扭伤脚踝痛了一百倍不止。
这个疯婆子,只要自己能够不死,安然脱险,绝不与她善罢甘休!
问题是,能够不死吗?
在月霜看来,从心头取一点血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战场上大有士卒少了两
条胳膊一条大腿还照样活着。但程宗扬知道,如果心脏挨上一刀,以这个时代的
医疗水准,自己绝对活不了。
程宗扬被体内激荡的真阳所烧炙,感受着焚身般的痛苦,意识越来越模糊,
半昏半醒之中,没有注意到旁边月霜的异状。
月霜盘膝坐在一旁,雪白的面孔时而鲜红,时而又变得苍白,接着又浮现出
一抹淡淡的青气。丹药入腹,在她体内的变化远远比程宗扬强烈。郁结在脏腑的
寒毒犹如蛰伏的毒蛇,被春雷惊醒,同时张开毒牙。月霜体内所有的经络都被冻
僵瘀塞,周身冰寒刺骨。
寒毒发作的情形月霜已经历过许多次,但发作得这么快,她还是初见。本来
想在寒毒发作前刺出程宗扬的心头之血,这时也顾不及了,只能勉强依靠九阳神
功来护住心头一点暖意。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异动。月霜吃力地睁开眼,只见程宗扬双目圆瞪,额头
青筋暴出,牙关死死咬紧,身体的肌肉不住扭动。
突然他手臂一伸,抓住月霜的手腕。
月霜大惊之下,连忙甩手,却发现已被寒毒侵蚀的身体像被冻僵一样,半点
力气都发不出来,手只能轻轻摇动,根本甩不开程宗扬的紧握。
程宗扬摇摇晃晃爬起来,他面容扭曲,口鼻中喷出炽热的气体,血红的眼睛
死死瞪着月霜,然后一把扼住她喉咙,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吼道:「死丫头!」
月霜瞪大美目,不明白他怎么能冲开被封的穴道。如果说以前的程宗扬只是
令她厌恶和鄙视,这时的程宗扬则是令她恐惧。他疯狂的眼神,似乎是想把她活
活吃掉。月霜并不怕死,但死在这种小人手里,未免太冤屈了。
程宗扬瞪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抓住她胸前的皮甲,用力一撕。这种硝制过的
上等水牛皮,以前别说手撕,程宗扬就是用牙齿也咬不开。但这会儿程宗扬力气
大得出奇,皮甲应手破裂,露出里面的衣衫。
月霜吃力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程宗扬咬着牙,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与其说是人脸,更像
是一只呲牙咧嘴的恶狼。
「你──」月霜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程宗扬从她内衣上扯下一块,塞住
她的嘴巴。
炽热的呼吸喷在月霜脸上,一片滚烫,她咬着破碎的内衣,一句话也说不出
来。
闻到月霜身上淡淡的少女气息,理智尽失,单纯受原始本能驱动的程宗扬,
体内欲火更是大炽。那枚丹药在他体内所激发的真阳,远远比月霜预想中庞大,
程宗扬体内没有寒毒,真阳一被催发,就冲向被封的穴道,他所感受的痛苦,倒
有一大半是来自于此。
这时穴道已解,那团热火烧炙着丹田,在体内奔突,使肉体产生出本能的反
应,程宗扬力气奇大,他剥下月霜的皮甲,把她拖到草丛中的地铺上。
月霜再勇敢,终究还是个少女,望着程宗扬的眼睛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惧意,
但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她皮甲下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质料与军士们一样,是
粗糙的麻葛,腰上还系着固定肋骨的木板。
程宗扬没有急色地扒她的内衣,而是把她翻过来,脸朝下趴在铺上。然后把
她双臂并到背后,用羊皮卷住缠紧。他这会儿虽然欲火焚身,意志昏沉,却还存
着几分危机本能,这贱人一身功夫,一旦喘过气来,就这么大的帐篷,他逃都没
地方逃。
缠好月霜的手臂和小腿,程宗扬手掌一把伸到月霜怀中,抓住她那两团坚挺
的美肉。
月霜瞪着他,乌黑的眸子中仿佛有两团火苗在烧。
程宗扬把月霜拽到自己腿上,撕开她胸前的白布,当着她的面,抓住她两只
圆润的嫩乳一阵暴捏。月霜脸色由白转红,最后仿佛能滴下血来。程宗扬挑衅地
捏住她一只粉红的乳头,在指间揉捏着,用力拉长。
月霜皮肤白嫩,肉体光滑无比,那两只嫩乳浑圆挺翘,手感极佳。唯一美中
不足的是,她肌肤一片凉滑,就像一握冰玉。在程宗扬的玩弄下,月霜眼中恨意
有增无减,明亮的眸子上却慢慢浮现出一层水雾。
程宗扬注意不到这些,眼中所见,只有这极具动人魅力的胴体,在月霜乳上
用力拧了一把,把她推到铺上。
月霜两条小腿都被缠着,无法分开,程宗扬索性搂住她的腰,把她并在一起
双腿弯曲过来,按在地上。月霜俏美的面孔被埋在草丛中,她上身衣衫破碎,两
手背在身后,被整张羊皮卷住,小腿折叠着压在身下,被单裤包裹的臀部微微翘
起,显示出圆润的弧线。
程宗扬体内仿佛有无数道热流四处乱窜,他拽住月霜腰间的系带一扯,那条
缺乏弹性的单裤应手扯落,露出一只小巧而光洁的雪臀。
月霜的年龄大概比他小六七岁,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应该还在上国中。不知
道是体内寒毒侵蚀,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水土更加纯净的缘故,月霜周身的肌肤白
滑之极。那只美臀浑圆可爱,白嫩的肌肤紧绷着,没有丝毫皱纹。还未完全发育
的臀肉晶莹雪嫩,中间是一条紧凑的臀沟。再往下,是一片白玉般的软肉,两片
阴唇微微合在一起,鲜嫩得令人诧异,还带着处女的淡香和青涩。
程宗扬衬衣被月霜扯开,裸露的胸膛一片赤红,浑身热汗直流。月霜给他喂
的丹药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但这份难受是实实在在的,周身血液如同烈火,又粗
又硬,差不多破了他以往勃起的纪录。那种鼓胀欲裂的感觉,让程宗扬怀疑自己
会不会出现爆阳而死的惨剧。
眼前的女体使程宗扬喷出的气体越来越炽热。他抓住月霜的臀肉用力一分,
那条细嫩的肉缝立刻绽开,露出一片娇嫩的红色。月霜的身体猛然绷紧,肌肤宛
如凝结的寒冰,洁白晶莹,却没有丝毫温度。
程宗扬一把抓住月霜的椎髻,把她螓首提得扬起,低吼道:「想要阳气吗?
我给你!「
程宗扬火热的阳具向前一挺,顶在少女柔嫩的秘处,然后硬生生捅了进去。
月霜以跪伏的姿势趴在地上,那只洁白的美臀本能地收紧。她咬住唇瓣,俏
美的面孔时红时白,显示出寒毒正在她体内肆虐。
月霜承受着寒毒发作之苦,眼中映出男人狂暴的面孔,心下却是一片冰冷。
她素来洁身自爱,虽然在行伍之中,周围都是男人,却把自己守得紧紧,从
来也没有想过,会有如此一刻,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自己的童贞……「嘿!」
「呜!」
阳具用力一挺,火热的龟头像烧红的铁棍一样,硬梆梆挤进蜜穴。少女未经
人事的蜜穴紧狭无比,尤其是她体内的冰寒,感觉就像插进一只紧密的雪洞里。
平常做爱中,女性的冷感最让男人头痛。但程宗扬这会儿浑身火热,龟头插
在里面反而分外舒爽。他扯开月霜的发髻,把她的长发缠在腕上,正要抓紧,忽
然大叫一声,手指剧痛,被发中一枚细针刺破。
程宗扬欲火上头,随手拔下细针,扔在一旁,一手捏在月霜柔嫩的乳头上,
然后一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挺入。滑凉的嫩穴吞入阳具,带来阵阵快感。
而月霜表情却是一变。
月霜用来固定伤处的木板被程宗扬扔掉,腰肢被他握住,断裂的肋骨顿时一
阵剧痛。她脸部被扯得扬起,两只雪乳像光润的玉球一样低垂在胸前,身体僵硬,
手脚又都被缠着,只能任由肉棒越进越深,一点一点挤进体内。
忽然下体一紧,那根卑劣的阳具像是顶到某个障碍,被迫停了下来。
程宗扬鼻翼翕张着,发出沉重地喘息声,「处女?我干!」
说着他顶住那层柔韧的薄膜,用力挺了挺。
月霜下体胀痛欲裂,她死死咬住唇,嫣红的唇瓣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
程宗扬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竭力插入。那层脆弱的韧膜根本
无法阻挡阳具的进入,在龟头的重压下,顿时破裂。就在破体的同时,月霜猛得
咬紧口中的碎布,身体因为剧痛而战栗起来。
程宗扬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他把整根阳具完全捅进那只紧窄的蜜穴,
在月霜体内感受着她的鲜美和滑嫩。这时的月霜,就像一个冰雪雕成的美女。柔
嫩的蜜穴紧紧夹住阳具,不时痛楚地抽动着。那种冰凉的感觉,就像她在含着冰
块为自己口交。
恍惚中,程宗扬仿佛又看到紫玫。他摇了摇头,抛开脑中的幻像,然后一手
伸到月霜臀下,将她秘处撑得敞开。
白嫩的阴唇间,那只柔嫩的肉洞已经被阳具撑满,红腻的蜜肉包裹着粗大的
肉棒,随着他的拔出,微微蠕动着,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
这会儿生米已经做成熟饭,程宗扬被鲜血刺激了狂性,再顾不得那么多,阳
具拔出少许,又狠狠地干了进去。
少女的蜜穴依然紧狭,但给程宗扬带来的只有更强烈的快感。他挽住月霜的
长发,狠狠挺动下体,一阵密集的肉体撞击声在帐内响起。
月霜身体愈发冰凉,连粉红的乳珠也仿佛蒙上一层淡霜,变得发白。程宗扬
体内却是烈焰升腾,充血的阳具在少女蜜穴中进出,不断将热流带到她体内。
随着肉棒的进出,那只冰凉的蜜穴仿佛融化的冰洞,渐渐变得温暖而富有弹
性。月霜的战栗仍在继续,但已经从寒毒侵蚀下的颤抖,变成了痛楚的颤抖。
意外的变化,在程宗扬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发生。生死根吸纳死气所产生的
真阳,一直没有妥善的传送方法,即使误打误撞,藉由肢体碰触偶然传递,效果
也不好,真阳在传输过程中散失大半。
但在两人肢体紧密结合,没有半点缝隙的状况下,一丝丝真阳缓缓散出,直
接为月霜的肉体所吸收,几乎没有任何耗损散失,虽然很微量,效果却大,如同
滚热的潮水,将经络中的寒毒一一压制、化解。
令月霜羞愤的是,这些克制住寒毒的真阳,是从被这个卑鄙小人用他最可耻
的器官送入自己体内。寒毒虽然被暂时压制,鲜血却从她娇嫩的穴中淌出,流进
紧并的腿缝中,沿着雪白的大腿蜿蜒而下。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月霜反覆在心里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光线一暗,那根照明的松枝烧到了尽头。与其同时,程
宗扬也急促地喘息起来。他抱住月霜腰臀,小腹紧紧顶住她光润的雪臀,阳具在
她体内剧烈地跳动起来。
身体中燃烧的火焰仿佛找到一个可以渲泄的出口,疯狂地朝月霜体内涌去,
与此同时,沛然真阳如岩浆爆发,超越先前千百倍的钜量,瞬间注入膣道的尽头,
直到少女小巧的子宫再无法容纳更多精液,那些浊白而黏稠的液体混着处子的鲜
血从穴口溢出。
月霜仿佛被滚热的精液烫到,柔嫩的蜜穴猛然收紧,紧紧夹住阳具,让精液
流入自己体内深处。
火热的精液像潮水一样涌入子宫,给腹腔带来一片暖意。蕴藏在精液中的大
量真阳流入丹田,在里面飞快地旋转着,愈发充沛。从两岁起就凝结在经脉脏腑
中的寒毒仿佛烈日下的春雪,迅速融化消失。超过半数的经络都成为坦途,气息
运转变得顺畅自如。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从小就坐在轮椅中的孩子,突然获得了
飞翔的能力。
程宗扬松开手,失去支撑的月霜软绵绵倒在铺上。她身体已经没有起初那么
寒冷,洁白的胴体布满瘀青的指痕,宛如霜雪的臀间一片狼藉。紧密的阴唇被干
得翻开,鲜血与精液混杂在一起,凌乱不堪,剧痛与失贞的屈辱,令她悲愤欲绝,
但她死死咬住口中的碎布,眼中没有一滴泪水。
发泄过后的程宗扬,随着大量真阳离体,阳火散失,一下子整个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竟然在军营里强行干了月霜!
如此兽行,不知道王哲那位宗师兼大帅知道后,会不会大展神功,把自己拍
成一堆比豆末还碎的齑粉。就算王哲放过自己,还有月霜。像她这样烈性的女子,
如果不砍死自己,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唯一的方法也许是杀人灭口,但程宗扬想都没想过。这可是一整支军团,方
圆几千里都是他们的地头,自己刚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逃得再快,还能快过
他们的战马?如果被他们七米长的重矛方阵围住……程宗扬胡乱把月霜破碎的内
衣掩上,小心不碰到她的肋骨,然后给她套上皮甲。幸好皮甲是前后两半,把皮
条绑紧看起来就似模似样了。至于她的手脚,程宗扬一时还不敢解。万一她药性
过去了,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拧断他的脖子。
床铺的羊皮上血迹宛然,似乎在控诉他的粗暴。程宗扬胡乱卷起羊皮扔进草
丛,一边扶起月霜,努力想找些话来说。
「对不起……这一切,我也不是……呃,至少……也是你做得太过分了。」
月霜目光冷冷从他脸上转过,投向帐篷一角。
程宗扬心里一喜,月霜看来好像没有过激反应。程宗扬试探着取出她口中的
碎布,一旦她张口喊叫王哲,立刻就要把她嘴巴堵上,然后有那么就逃那么远。
但月霜没有作声,只是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咬紧唇瓣。
程宗扬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道:「我现在放开你,但你要发誓,
今天的事我们算扯平,往后谁都不许提。」
月霜注视着帐角,仿佛没有听到。
程宗扬连问几句都没得到回答,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们说好了啊。
我现在放开你,谁都不许动手啊。「
程宗扬一边看月霜的脸色,一边慢慢解开缠在她小腿上的羊皮。出乎他的意
料,月霜仍是一动不动。程宗扬心里不禁升起一团迷惑,这丫头不会是让自己强
暴一次,被干成失忆了吧?还是她体内的寒毒仍在冲突,没有力气?
程宗扬犹豫着松开她手臂上的羊皮,就在羊皮快要解完的一刹那,月霜双臂
一分,羊皮应手破碎。真气以从未有过的力道与速度激射而出,破碎的羊皮像利
刃般飞起,在程宗扬脸侧划出一道血痕。
程宗扬魂飞魄散,刚拔脚想跑,月霜一掌已经抹在程宗扬肋下。
格的一声,程宗扬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一掌远比半兽人当时的拳风凶猛,
程宗扬肋骨顿时断了几根,五脏六腑都像被放在铁砧上被人用铁锤重击。
程宗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月霜出手的力度,他完全可以得出
这样一个结论:这丫头不是出手泄怒,纯粹是想要自己的命!
捂住断裂的肋骨,程宗扬狼狈不堪地朝帐外跌去,头刚伸出帐外,后头忽然
一紧,脖子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掌抓住。
「师帅!」
程宗扬发出一声嘶叫。
几乎拧断程宗扬颈骨的纤手一僵,然后松开。程宗扬趁机往前一扑,逃出这
个即将成为自己坟墓的帐篷。
帐内的月霜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王哲并没有出现。程宗扬刚跑出一步,身体
忽然往前一倾,直挺挺扑倒在地。他双脚被一幅羊皮卷住,虽然十根手指都插进
草地,却无法挣过月霜,在她的拉扯下一点一点被拖回帐篷。
「师帅!」
程宗扬又是一声大叫,接着身后格的一声脆响,他面容立刻变得扭曲。
月霜冷着脸拧断他一根趾骨,然后踏住他的小腿,准备踏断他的腿骨。一招
杀了他,未免太便宜这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肮脏小人。人身上有三百多块骨骼,
至少要拧断三分之一,再把他大卸八块,才能稍懈这夺身之恨……自己的清白,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小人给玷污了……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月霜脚底刚触
到程宗扬的小腿就被弹回。
程宗扬把握机会,高呼出声,「师帅……救命啊!」
「霜儿!」
王哲一手抓住程宗扬的肩头,冷声喝道,一边用一股柔劲弹开月霜,保下程
宗扬这条腿。
王哲并不是听到他的叫喊才出现,毕竟隔着三百米的距离,再快的速度也不
可能两个呼吸赶到。事实上月霜一直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守护的士卒发觉有异,
禀报主帅,王哲意识到她可能来寻程宗扬,才迅速赶来。
帐内沉寂片刻,接着帐后一响,月霜掠出帐篷,转眼消失在山丘之后。
程宗扬衣衫零乱,身上两处骨折,脸上更被擦出一片血痕,头发里都是乱草
和黄沙,看上去就像被人刚暴打过一顿,狼狈不堪,不过,倒还看不出像个强奸
犯的样子。
王哲扶起程宗扬,有些愧疚地说道:「王某管教无方,让你受惊了,你们两
个为什么发生冲突?霜儿的身法又怎么……」
最后一句话,纯属自问自答,说到一半,王哲身躯一震,忙问道:「你找到
了输送之法?霜儿的寒毒内伤治好了?」
刚在鬼门关前至此一游,程宗扬余悸未消,一身都是冷汗,腿上又痛得厉害,
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干了!我要走!立刻就走!」
王哲见程宗扬这等神情,摇了摇头,不再追问,只是注视着他,道:「草原
千里翰海,你自己如何离开?」
「我答应过蔺教御,跟他一起走!」
王哲默然良久,然后扶住程宗扬,缓步入帐。
「既然你要离开,王某也无法阻拦,不过……」
王哲慢慢抬起手,一掌拍在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上。
脑里「轰」的一声,程宗扬失去了意识。
第九章
被王哲手掌拍上太阳穴的刹那,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仿佛一千万只光彩照
人的镏金铜钟同时敲响,又仿佛连绵万里的群山被一轮太阳击碎,无边的潮水瞬
时涌起,又在同一瞬间被喷澕而出的阳光炙干。
炽热的暖流在体内反覆回旋,行遍四肢百骸,程宗扬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
在一大缸热水里,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就连腿上的剧痛都好转许多,甚至是感觉
不到。
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程宗扬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汗出如浆,
本来黑暗的天色,竟已破晓微光,自己失去意识起码几个小时了。
王哲正端坐在前方不远处,那张坚毅如钢,气度严谨的面孔,此时却显露倦
容,看来十分憔悴,但见到程宗扬睁开眼睛,王哲露出微笑。
「成啦,你清醒的速度之快,犹超过我的预估,唔,你深呼吸一口,看看有
什么感觉?」
程宗扬一愣,深吸一口气,发现小腹生出一股暖流,当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那
上头,那股暖流就旋转起来,仿佛一个漏斗状的漩涡,将体内散落的热气吸纳过
来。
肚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程宗扬只觉得有趣,但看到王哲一脸倦容,再
与一些常识进行推想,不由得吃了一惊。
「师帅,你……你传功给我?」
像王哲这样的大高手,养气功夫深湛,等闲就算与人斗上几百回合,也不会
脸红气喘,现在却一副元气大伤的憔悴模样,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像武侠小说中
那样耗损真气,为人治伤。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异状,程宗扬做出了这样判断。
「说不上传功,只是为你筑下修炼的基础,不是把功力传你,更不是什么大
恩惠,你不用放在心上。一个时辰前,你还是一张白纸,此时你已越过最开始的
筑基阶段,能够在丹田修练真气了。」
王哲微微一笑,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程宗扬知道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大
战在即,兵凶战危,王哲却拼着大损真元,为自己筑基、疗伤,光是这份人情,
就是莫大的恩惠,他认真地鞠了一躬,诚恳地对王哲说道:「多谢师帅。」
王哲脸色微微有些发黯,腰背却仍如标枪一样挺直,他淡淡道:「我给你筑
基,是为月霜打伤你作的补偿,不必谢我。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
托,你可答应么?」
一篇口诀换三件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事,程宗扬心里觉得有点没谱。但他即
使不相信自己,也相信王哲。一派掌教,又是军中重将,总不会随便开口吧。
「请师帅吩咐。」
王哲拿出一只火漆密封过的锦囊,递给程宗扬,「这只锦囊请你收好。」
他的神情万分郑重,程宗扬却一头雾水,「交给谁?」
王哲淡淡道:「是给你的。」
「哦?」
程宗扬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欲拆。
王哲挡住他,「不是此时。」
「那是什么时候?」
给一只锦囊又不让拆,这算什么?把人当保管箱吗?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王哲看着程宗扬,缓缓道:「拆开后,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把锦囊收入背包。
「第二件事。你依我传你的口诀修练,等你的修为突破六阳后,往苍澜的太
泉古阵去一趟。在古阵西部,有一块赤红的巨石,请你在石前祭祀,告诉他,昔
日所言,王哲不敢有一日忘却。」
六阳?
程宗扬心中一动,想起王哲传予众弟子的神功,难道自己获传的就是九扬神
功?
想归想,程宗扬不敢多问,道:「一定要六阳吗?」
王哲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如果未达六阳之境,根本无法进入太泉古阵。
而且,此事万勿让他人知晓,祭祀时也只能由你亲身前去,切记。「
自己平时对运动是有点心得,但要说练武?鬼才知道什么时候能练到六阳,
但看王哲说得慎重,程宗扬点头答应了。
说完两件事,王哲沉默下来。程宗扬不敢打扰他的思索,在旁静候。
良久,王哲道:「月霜是岳帅之女,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程宗扬又点了点头,左武军中的保密措施实在太差劲,一堆大男人里头有个
小美女,引人注目,再加上月霜本身的活跃,自己就算想不注意到她,不察觉她
的异常身分,都很困难。
「岳帅遭朝廷所忌,即便在他去后,其亲属家人亦受到迫害,朝中奸臣派遣
杀手灭门,我有负岳帅所托,迟到一步,只救下了月霜一个,她体内的寒毒,就
是那时遗下的……」
王哲叹了口气,道:「所以……这第三件事,就是请你守护好岳帅后人。」
这件事差点儿笑掉程宗扬的大牙,守护月霜?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
个二十七八倍吧?让自己去守护,那不是让小松鼠给老虎站岗吗?
看着王哲略显苍凉的眼神,程宗扬心里一动。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但王
哲铁定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连他都对那个岳鹏举如此钦服,难道这个武穆王比
历史上的岳飞更厉害?
程宗扬说出自己的疑问,王哲道:「岳帅一生快意恩仇,纵横不败,恨者有
之,妒者有之,忌之者更是数不胜数。我一生自负,但对岳帅的卓识远见倾心相
服。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师,更是我生平仅见的不败劲旅。」
程宗扬有些不相信,「难道他们比师帅的军队更强?」
王哲一笑,「你可听过岳帅军中的口号?当日我也曾与武穆王军并肩作战,
每次临阵,他们必定高呼──」说着王哲腰背一挺,右手平举,横在胸前,扬声
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这句豪情万丈的名言,让程宗扬感觉就像被十七八道天雷劈过,张大了口,
什么也说不出来,是谁编出这句口号?是岳鹏举?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疯
狂啊!
这位不动如山的王大将军,第一次流露出神情激荡的样子,他轻抚手腕上的
皮甲,低声嗟叹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只有武穆王才有如此气势!当日岳
家军纵横天下,不仅人强马壮,种种奇异军械层出不穷,岳帅妙手巧思,谈笑破
敌,普天下有谁能挡?咦?你表情为何如此古怪?」
程宗扬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缤纷来形容,他很想问一问,高呼这
个口号的岳家军,知不知道这看似威风的口号,其原出处为何?
王哲何等样人,眼风一扫就看出程宗扬神情间的异样。他又恢复了平静,淡
淡道:「这三件事,你可答应么?」
程宗扬想了想,头两件虽然莫名其妙,但都不算什么难事。第三件自己答应
跟不答应好像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对月霜来说,守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一刀
把自己捅了。
「我答应了。」
王哲如释重负,「那好,我现在传你口诀。记清字句──九阳之道,为神、
为气、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
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
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其一阳初始……」
「停!」
程宗扬连忙找笔,「等一下,我把它记下来。」
王哲苦笑道:「这篇口诀不能立文字的。我最多说三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
少。」
这又不是歌词,哪这么容易记?况且口诀全是文言,自己是有听没有懂,怎
么可能记得下来?不过程宗扬还有办法,他捡起一根树枝,「你说,我来记。」
「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
随着王哲的口述,程宗扬在沙地上划出一串弯弯曲曲的符号。王哲不由停了
下来,「这是什么?」
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文字。我给你念一遍:九阳之道…
…「
程宗扬指着那串天书般的符号,将王哲所述的口诀尽数复述下来,竟无一字
错误。
看着王哲惊讶的眼神,程宗扬得意地摇了摇树枝。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懂英
文,可绝对没有人学过拼音。
王哲一笑,「是你那里的文字吧。」
被人揭穿牛皮,程宗扬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也罢了。你记下吧。」
王哲将口诀尽数告诉程宗扬,然后道:「明日我军将与兽蛮人决战,你伤势
未愈,如果你要走,最好等战完再走。」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篇口诀虽然看不大懂,但字数并不太多,背下来应该不
难。他忽然想起一事,「师帅,你们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师?」
王哲摇了摇头,「军部下的命令是清剿兽蛮人的巢穴,打完仗可能还要再多
留几日。」
一次作战就是四个月,加上回师至少五个月,这左武军真够能打的。
说到作战,王哲神情有些郁郁。程宗扬讶道:「师帅莫非不看好明日的大战
吗?」
王哲沉思良久,缓缓道:「你非我军中士卒,不妨对你实言。明日之战,我
有些不祥的预感……」
程宗扬更加奇怪,「那些兽蛮人实力还很大吗?」
「无论军部情报,还是我军作战统计,所余的兽蛮武士总数不过两千。我左
武军第一军团天武、天策、天霁三营,任何一营都可全歼对手。」
「那师帅为什么还担心?难道是粮草不济?」
王哲揉了揉眉心,「不瞒你说,军部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军大败,这些
我都知道。为了避免有人施计,这次出师,粮秣、装备都是由我军自筹。虽然困
苦了些,但还能支撑。」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有人勾结外敌?」
比如当年一片石大战,稳操胜券的李自成击败吴三桂,却没想到辫子军会突
然出现。
王哲一听就已经明白,「借兵么?临近唯一的大国就是波斯,我军出征前已
有消息,波斯全国之兵都调往西方,与外敌作战。此时周围千里之内,唯一的大
军就是我左武第一军。」
王哲全都算过了,程宗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这支军队。
王哲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我左武第一军成军以来,便是六朝第一劲旅,从
无败绩。是凶是吉,明日一战便知!」
很快,答案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晓了。……
丝丝缕缕的水雾缠绕在每一株青草下,一丝丝连接起来,将黎明的草原整个
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中。
沉闷的鼓声在雾中响起,隐约能看到天武营密集的方阵和他们如林的长矛。
黎明前,天武营的士卒就已经进入战场,在开阔地上列好阵型,迎接他们的
最后一战。
同样传来的,还有对面兽蛮武士的嗥叫声。他们在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
第一军一路追杀,已经退无可退。今日这一战,同样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阳光慢慢攀上地平线,浓密的白雾在阳光下慢慢散开。程宗扬紧贴在王哲身
边,一步都不敢离开。他不是仰慕这位师帅,而是怕被月霜找到机会砍死。
王哲的大营扎在山丘之上,能够俯览整个战场。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色的帅
冠,肩后披着黑色的披风,金属制成的战甲在初升的阳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泽。
文泽仍是一身文士打扮,头上戴着细长的高冠。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
商乐轩、夙未央与卓云君也一同出现,聚在王哲右侧。
在王哲身旁的亲卫中,程宗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月霜平静地望着远处,
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如此用力,让程宗扬不寒而栗。
浓雾渐渐散开,对面的兽蛮武士变得清晰起来。他们没有选择正面对阵,而
是占据了战场右侧一个山丘。随着浓雾的消散,那些兽蛮武士却不再咆哮,竟反
常地沉默下来。
如果是我,这会儿也会闭嘴吧。程宗扬暗暗想道。战场上,天武营一字排开
六个方阵,超过三千人的阵型严整如林,以凌驾一切的气势威慑着整个战场。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无边的青草褪去叶上的湿意,一片片展开翠绿的草叶。
战场中,天武营黑色的战阵坚如磐石,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兽蛮武士。所有
人都在沉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最后一缕浓雾散开,远处青色山丘上突然露出一点金黄,然后越来越高。
那是一支金黄色的长杖,杖顶一只雄鹰张开双翼,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
芒。
程宗扬瞪大眼睛,看着那支长杖笔直升起,失声叫道:「鹰帜!」
王哲面容依然沉静如水,淡淡道:「他们是谁?」
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罗马!罗马
军团!」
鹰帜,罗马军团的标志与荣耀。因为罗马的光荣,无数国家在自己的国徽上
选择了雄鹰,一次又一次企图让苍鹰的翅膀覆盖整个世界。
先前只听文泽提过西方有波斯大国,程宗扬不晓得罗马帝国也存在于这个世
界里,更不知与自己所知的历史上相比,这个罗马帝国势力是大是小?但应该只
有兽蛮人的敌军阵地里,忽然出现了鹰帜,这就显示事情绝不单纯。……王哲的
不祥预感成真了!
随着盾甲撞击的声响,一支又一支鹰帜出现在视野中。
第三军团:奥古斯丁。
第五军团:云雀。
第六军团:钢铁之壁。
第十军团:骑士。
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列成战阵的罗马军团越过山丘,潮水般涌向战场。
这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粗硬的黄色鬈发,挺直的鼻梁和碧蓝色的眼睛,其
中一部分则有着高卢人种的特征。他们戴着黄铜制成头盔,盔上树着一丛染成红
色的马尾,脸颊包着青铜的护甲,胸前是同样制式的方形黄铜胸甲,左腿绑缚胫
甲,背后披着红色的战袍。
罗马战士都装备有一面一米二高的椭圆盾牌,由三层桦木制成的盾身重约十
公斤,中间用一条铁质龙骨贯穿,边缘包裹着铁条,表面蒙着一层羊皮,上面绘
有军团的标志。与左武军执盾方式不同,他们用左手执盾,手臂伸直,握紧手柄,
盾牌上缘扛在左肩上,横在身前。
这五个军团全部满员,每个军团越过六千人。列在军团最前方的是青年队,
由二十个百人队组成。每个百人队组成一个小横排十人,八列纵深的小型方阵,
每两支百人队构成一个中队。他们左手执盾,随身携带两支标枪。
青年队之后是二十个百人队组成的壮年队。他们排成同样的队列,除了盾牌
外,每人配备一柄七十公分的罗马短剑。再往后是罗马军团的真正主力,由参加
过多次战斗,富有经验的老兵组成。他们人数更少,每一个百人队只有四十名战
士,但对于战争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
无数密集的小型方阵构成一道长长的阵列,朝战场涌去。最初出现的兽蛮武
士成为他们的侧翼。古格尔,那个高大的兽蛮首领握紧青铜战斧,脸上露出嗜血
的凶狞。
程宗扬终于明白了王哲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王哲的情报没有错误,波斯帝
国的军队确实倾巢出动,调往西方。因为他们面对着一个更强大的对手:罗马军
团!王哲唯一的错误,是没想到那个强大的敌人会如此之快地解决掉波斯大军,
并且毫不停留地投向草原。
程宗扬同时也明白了文泽述说中,岳鹏举提到的西方威胁来自何处。罗马,
这个堪与强汉并立的西方大国。扫灭六国的秦军,与横跨欧亚的罗马军团竟然在
这个时空正面交锋,想一想就令人无比兴奋……如果自己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观
战,那就更让人兴奋了。
列成方阵的天武营士卒依然如同沉默的岩石,丝毫没有因为这样一支跨越整
个大陆与时代的军队出现而动容。一辆驷马战车从两个步卒方阵之间疾驰而出,
驾车的驭手戴着板状的长冠,身上穿着精致的战甲,细密的铜甲片从肩头一直延
伸到手背。他跪在黑色的战车正中,手中挽着四根缰绳。
在他背后,站着面容冷峻的韩庚,他身边树着一支赤红的长戟。两名身材魁
梧的壮汉分立左右,他们腰佩长剑,一人挽着弩机,一人握着超过三米的长戈,
戈上的小枝打磨得锋利异常。
驭手一提缰绳,四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后蹄犹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停
在战场中央。
韩庚扬声道:「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营主将韩庚!」
沉浑的声音犹如滚雷传遍整个战场。罗马战士同时停下脚步,接着一匹白色
的高大战马从罗马军团驰出。马上的将领是一个傲慢的中年人,他用的是高卢式
四角马鞍,四个高翘的犄角牢牢夹住腰臀,身上穿着金黄的细密锁甲,腰间佩带
短剑,金色的鬈发一直披到肩后,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马匹在战车前方一百米处停住,罗马将领坐在鞍上,道:「罗马联军统帅,
阿伽门侬!」
程宗扬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难道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特洛伊之战?希腊的英
雄们都加入了罗马军团?
韩庚冷厉的目光扫过战场,沉声道:「罗马与天朝既无通使,又无仇怨,安
敢与兽蛮联手,犯我大汉边疆!」
阿伽门侬抹了抹浓密的胡须,「这里是兽蛮人的土地。两个月前,兽蛮人的
首领在大马士革向凯撒的旗帜效忠,他们已经受到帝国的保护。作为所有民族的
庇护者,罗马有责任扞卫自己子民的利益。」
天武营不过三千余人,面对却是五个罗马军团。以三千对三万,韩庚毫无惧
色,他冷冷道:「可笑兽蛮丑类,竟然向罗马屈膝。」
阿伽门侬傲慢地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山丘后面,还有你的两支军队,
数量不超过六千人。假如──」他扬起手,「你同意投降,我将给予你一个军人
应有的尊严!」
韩庚拔出战车上赤红色的长戟,扬手掷在地上,然后道:「想夺走大汉的土
地,拿你们的鲜血来换!」
驭手一提缰绳,战车调头驰往阵后,立在车上的韩庚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阿伽门侬转过马首,面对着自己军团,高声道:「帝国的勇士们!平定了亚
美尼亚的叛乱之后,你们没有停歇,就从大马士革来到东方!今天,我们终于深
入亚细亚内陆,站到了帝国最东方的土地上!」
对于左武第一军来说,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军队。无论是太乙真宗的教御,
还是久经沙场的王哲都未听说过这支军队。只有程宗扬,一口叫出他们的来历。
文泽低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阵前演讲。」
程宗扬说:「每一次作战前,罗马军团的统帅都会在战士面前发表演说,鼓
励士兵们英勇作战。」
文泽道:「他们很强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很强。」
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他们横扫高卢、伽太基与整个北非,击灭波斯帝国,
向东一直进入印度。现在甚至出现在大汉边境。这支罗马军团真的很强阿伽门侬
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勇敢的罗马战士们!在你们面前,是帝国的敌人!他们愚
蠢、狡诈、野蛮而且贪婪!我!来自迈锡尼的阿伽门侬,将根据元老会授予我的
权力作出承诺──每一位战士,都将获得他应得的战利品!他们的财富将被每一
位参战的士兵平分!他们的贵族将成为你们的奴隶!他们的土地,将成为你们世
袭的庄园!伟大属于罗马!光荣属于凯撒!勇士们!为了帝国的荣耀,击败这些
野蛮人!」
阿伽门侬为凯撒作战?还不如是希特勒呢。但想到武穆王的日出东方,唯我
不败,程宗扬又释然了。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荒唐啊。
战士们齐声发出战斗的狂吼,由无数队列组成的罗马军团迈步前行。那些金
发的战士露出坚毅的目光,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在震撼大地。
进入战场后,罗马军团开始变阵,每个中队相互错开对齐,形成十六列纵深
的战斗队型,中间留出一个中队的空隙。青年队与壮年队执盾向前,而最后面的
老兵则单膝跪地,一手将盾牌架在肩上,一支执矛斜指前方,为军团压阵。
仅这五个军团军力就超过三万,排出的阵列长达三里。首先出阵的第十二军
团,掷闪电者。在他们对面,是两个四百八十人的天武营秦军方阵。
第十章
王哲沉声道:「战殁者,赐爵一级!」
天武营的秦军士卒齐声道:「诺!」
战鼓再次响起。秦军毫不犹豫地列阵向前,仿佛一块锋利的礁石迎向奔涌的
潮水。
秦军的弩手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罗马军团的长盾。但
面对潮水般的敌军,数百名弩手所造成的伤亡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
逼近到七十米时,天武营正面的罗马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开始第一轮投
掷。他们使用的标枪形状特异,枪锋长度接近全长的三分之一,纤细而锐利,顶
端呈三角形,带有倒钩。击中目标时,倒钩将给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而投空的
标枪,细长的枪锋会在地上弯曲,避免被敌军捡拾回掷。两千支标枪呼啸而至,
几乎淹没了秦军的弩手。
紧接着是第二轮,这次的标枪更加沉重,也更加密集,几乎撕开秦军的方阵。
掷完两轮标枪之后,最前列的青年队向后退去,壮年队随即补上遗留的空缺。
这时双方已经短兵相接。面对秦军如林的长矛,罗马战士毫无惧色。他们同
时弯下腰,将盾牌架在肩上,向上横起,裹着胫甲的左腿向前迈出,然后右脚跟
上。身体躲藏在盾牌下方,依靠肩背的力量撞开对手,同时短剑向右刺出,刺杀
右侧的敌人。
天武营秦军的长矛轻易就粉碎了罗马军团的盾牌,而更多的长矛则被顶起。
前方扛矛的士卒随即拔出长剑,迎向攻来的罗马战士。秦军使用的佩剑比罗
马短剑更长,也更加锐利,每次劈刺都足以穿透桦木制成的盾牌。但罗马战士只
有一个动作:向右直刺!
罗马军团严禁劈砍,无数次血战使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同样的力量下,
直刺远比劈砍造成的伤害更大。
向右刺击是罗马军团独特而致命的攻击手段。战斗中,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
集中在正面敌人身上,往往忽略了来自右侧的攻击。在高卢、在北非、在波斯…
…罗马军团的右刺消灭过无数强悍的对手。
他们以近乎机械的动作,右臂弯曲,握紧短剑,从下往上,猛刺对手右侧腹
部。这个部位往往缺少防护,也更为致命。第一次面对这种近战格斗的天武营秦
军遭受重创,阵型开始溃散,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退却。
山丘上诸人注视着战场,蔺采泉神情自若,夙未央面无表情,商乐轩却露出
冲动的神情,忽然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掌教!」
王哲淡淡道:「说。」
商乐轩一咬牙,「请掌教指定何人主掌龙池!」
那名美妇卓云君闻言大怒,「商师兄!军情如火,怎么还要逼掌教发话!」
商乐轩怒道:「此时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
「难道你认定我军要输吗!」
「孤军在外,既无粮草又无援军,以数千对数万,焉能不败!」
商乐轩与卓云君当众大吵,王哲脸上却毫无表情。
「看到了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发现王哲是在对自己说话,「哦?」
王哲道:「这里的亲兵都是我门下弟子,和他们一样,是太乙真宗的人。你
是唯一一个外人。」
程宗扬干笑一声,「贵宗弟子果然都是豪杰。」
「豪杰?」
王哲淡淡道:「若是豪杰,怎会以我掌教之尊,登高一呼,数十万教中弟子,
从军者不过寥寥数百人?若是豪杰,怎会大敌当前,还竞相争权夺利?生怕我死
在战场中,没有指定他当掌教?」
商乐轩脸上一红,旋即大声道:「我商乐轩何德何能,敢觊觎掌教之位?」
「你当然不敢。你虽然剑法超群,教中服你的能有几个?把掌教之位给你,
只怕你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商乐轩脸上时红时白,王哲说得虽然尖刻,其实在场诸人中,他们两人关系
最近,系出同门,商乐轩最初的剑法还是王哲代师传授的。
蔺采泉见商乐轩尴尬,在旁道:「请掌教息怒。」
王哲摇了摇头,「我不怒。我已经没有发怒的力气了。蔺老三,除了我,你
是教内辈份最长的,这些年在龙池也作了不少事。十四弟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今
年也有二十了吧。回去把真人的封号给他,也该让他设院授徒了。」
「是。谨尊掌教玉旨。」
望着战场中潮水般的罗马战士,王哲道:「兵危战凶,你们走吧。」
商乐轩还想说话,但被王哲锋利的目光一扫顿时泄了气。四人向王哲躬身施
礼,然后离开山丘。
程宗扬本来想跟他们一起走,但人家四个大袖一挥,就掠出十几米,转眼就
消失在山丘之后。这会儿如果离开王哲,只怕没走到山下,月霜的剑就会把他永
远地留在这里。
在两个罗马军团将近四倍军力的轮番攻击下,天武营的方阵越来越难以支撑。
文泽道:「师帅,天武营独力难支,请遣天策、天霁二营出战。」
王哲默然片刻,然后手一招。山丘上树起一面血红的旗帜。伴随着隆隆战鼓,
大汉左武军第一军团天策营出现在战场左翼。
程宗扬心头狠狠一跳,险些惊叫起来。
天策营的装备与天武营秦军大相迳庭。他们整齐地戴着头盔,身上的铠甲如
同鱼鳞,胸前并列两块厚厚的护甲,手中不是长矛,而是刃长七尺的双锋长刀。
唐军!陌刀!
唐军标准配置有四种刀,仪刀、障刀、横刀和陌刀。而在边疆野战的军队只
用陌刀。因为这种重型大刀杀伤力最为强劲,一旦列成战阵,几乎是无可匹敌。
怛逻斯一战,由于雇佣军背叛,数千唐军被十万阿拉伯联军围困。大将李嗣
业强行突围,唐军以陌刀开路,如墙而进,当者人马俱碎,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罗马军团的左翼列出一条散兵线,他们穿着亚麻制成的长衣,每
个人都背着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身长度将近两米。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来自于中世纪的英格兰长弓
手会在罗马军团侧翼出现。那些长弓手将长弓一端扎在地上,然后架上箭枝。长
弓射出的箭矢越过四百米的距离,仍有着足够的杀伤力。
唐军标准装备是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时还配有车弩,车弩钩弦与车轮连
接,可以边行边射,在冷兵器时代足以对敌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这支三千人的唐军并没有使用弓弩。因为更凶猛的远射武器来自右翼。
与天策营同时出现的是一支轻装部队。那支军队装备的铠甲与友军完全不同。
他们的铠甲上没有金属护甲片,甚至没有皮革,淡黄色的甲衣非铁非木,显
得极为轻便。
只有一支军队用过这种甲──用木浆和绵絮反覆捣练,叠加至一百层制成一
块甲片,然后连缀,前线将领愿意用十套铁甲交换一套的轻甲──纸甲。
当看到那些穿着纸甲的士卒取出一种不足一米的小弩时,程宗扬知道,这场
最优秀弓手间的巅峰对射,天霁营赢定了。
这是传说中最软弱的一支军队,历史上他们的战绩只有一连串的失败。但就
是这支军队,在万人以上的会战中胜绩超过七成,因为他们有神臂弓。
宋军第一利器。神臂弓。
程宗扬深深记得写论文时看过的古册,内中文字令他惊心动魄,神臂弓有记
载的最大有效射程超过三百四十步(古代迈出一足为跬,迈出两足才称步,一步
实际是现代两步)合五百余米,在这样的距离外,仍可穿透一掌厚的木板。由于
制作极为精巧,宋代军中曾有严令,神臂弓不许丢失一具,如果战败,所有的神
臂弓必须砍碎损毁。这样严格的保密措施,以至于宋代以后神臂弓的制作技艺就
失传了。
随着汉军主力的出现,罗马第六、第十军团也开始投入战场。以唐军为主体
的天策营占据左翼,身着明光铠的军士们稳步向前,成排的陌刀犹如一堵雪亮的
刀墙,压向对面的罗马军团。右翼的天霁营则依丘而立,托起纤小的神臂弓。
天武营秦军弩手使用的是蹶张弩,必须用脚踏住弩背,依靠腰腹的力量才能
拉开。而神臂弓则有一套精巧的受力系统,通过复杂的齿轮结构,士卒仅靠臂力
就能拉开,威力却是秦弩的三倍以上。
「绷」战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那是神臂弓丝制弓弦震动空气时发出的
特殊响声。那声音平淡中蕴藏着浓浓的杀机,即使隔着数百米的隔离,程宗扬仍
禁不住心头震颤。
一片密集的雨点蓦然从天霁营的阵列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
越过顶点后加速滑落,刹那间覆盖了对面的长弓手。
神臂弓的箭矢极为细小,全长不过数寸,只有一手长短。就是这样细小的箭
矢,将在往后的岁月中,成为罗马军团最可怖的梦魇。四百米的距离内,没有任
何铠甲可以抵挡神臂弓的射击。即使波斯人的战车也被轻易洞穿。
仅仅一轮齐射,对面的阵地上再没有一名站立的长弓手。天霁营的弩手重新
装上箭矢,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五百米外的罗马第五军团,云雀。
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后,第五军团立刻以百人队为中心收拢阵型。第一排
单膝跪地,把盾牌竖在身前,第二排把盾牌叠在上面,然后一层层鱼鳞状叠起,
不留一丝空隙。
天霁营从容瞄准目标,随着指挥官的号令,箭矢带着死神般的尖啸洒向罗马
军团。
绘着军团标志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间多了无数细小的黑点,整座由盾牌结成的
坚阵微微一晃,接着鲜血从盾牌下方蜿蜒流出,染红了青绿的草原。
程宗扬整个人都看傻了,就算有一挺机枪,也干不过这几千张神臂弓。
忽然他右侧的太阳穴一热,刚穿越时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临。接着程宗扬
意识到这次痛楚的不同。那些针扎般的痛感一进入太阳穴,就被丹田旋转的气旋
吸收。他发现,相似的感觉一直在持续,只不过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而这一次
天霁营宋军的齐射,同时夺走数以百计的生命,才让他感到疼痛。
疑惑中,对面身披金甲的阿伽门侬与周围的亲随交谈片刻,然后手一挥,身
边数十名全副金黄色甲胄的骑士立刻驰出。他们手中拿着巨大的长矛,面部完全
被金属的头盔覆盖,只有两个长方形的孔洞露出眼睛。
骑士们越过战场,从天武营方阵结合处穿过,迳直冲上山丘。作为预备队的
帅帐亲卫同时起立,举矛朝他们的战马刺去。这些来自黄金骑士团的骑士凶猛过
人,他们倚仗精湛的骑术在长矛组成的丛林中驰骋,仿佛一柄快刀切开帅帐亲卫
组成的防线。
韩庚还没有动作,月霜已经疾风般掠下山丘,人在半空,她手中的利剑已经
化为一道长虹,将一名骑士的长矛劈成两段,然后「叮」的一声,长剑切开他金
黄色的甲胄,将他斩为两截。
韩庚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看了王哲一眼,「师帅!」
王哲紧紧盯着月霜,心头仿佛掀起滔天巨浪。月霜受困于体内的寒毒,这十
余年来可以说九死一生。虽然是练功的上等资质,却只能发挥出一半实力,这样
的能耐在一般作战中还能自保,但遇到强敌,要不了几招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此刻月霜一剑斩杀敌军的黄金骑士,非但显示出应有实力,甚至还有进步,
比「应有」更强上一筹的力量。
这样的战果显然也出乎月霜的意料,她越战越勇,凌厉的剑光四处翻飞,将
并肩而来的两名骑士步步后退。忽然,一名浑身黑衣的骑手幽灵般出现在战场中,
从腋下拔出一柄诡异的弯刀,先斩杀手边一名亲卫,然后一刀劈在月霜剑上。
月霜长剑略微颤抖了一下,剑上那层耀眼的光芒迅速退去。
「不好!」
韩庚看出那名黑衣骑手实力还在月霜之上,即使在左武军中,拥有这等修为
的将领也不超过十人,月霜虽然奇迹般地显示出超越水准的实力,仍逊了不只一
筹,黑衣人一刀就迫住她的真气,如果几刀连劈下来,月霜只怕要当场败亡。
韩庚刚要跃起,月霜周围十余名亲卫同时放开对手,舍命挡住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黄褐色的眼睛。他弯刀尖啸着,洒下一
片刀光,最前面的四名亲卫喉、颈、胸、腹同时中刀,随即溅血倒地。
黑衣人刀光一旋,磕飞几支射来的劲弩,逼开剩余的亲卫,然后欺身抢到月
霜面前,弯刀由下而上,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斩向月霜腰间。
就在月霜真气已竭,无力防守的时刻,忽然喀的一声脆响,那名黑衣人动作
猛然一顿,弯刀在离月霜身体不到寸许的地方停住。一支小小令旗刺在黑衣人后
脑中,他身体晃了晃,接着喷出一股血箭。
月霜长剑光芒退去,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那名黑衣人弯刀中蕴藏着一股怪异
的力道,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稳固的真元,被他一记重击顿受重挫,经络中残留不
多的寒毒再次发作,畅流不息的真气顿时一滞。
韩庚飞身过来,袍袖一卷,托起月霜返回帅帐。
程宗扬一手捂着太阳穴,一边看着王哲。这老家伙真是牛大了,那黑衣人已
经够猛了,从阵前一直杀到阵后,连月霜也挡不住他一刀,却被王哲用一面小小
的令旗射杀。
「韩庚!」
韩庚放开月霜,大步上前道:「师帅!」
王哲一指令旗,「将敌酋的首级取来!」
「诺!」
韩庚跃上战车,大袖一挥,战车疾驰而下。掠过那名黑衣人尸首时,他卷起
带血的令旗,手一按,硬生生插在木制的车辕上。
天武营仅存的秦军方阵固守丘上,右翼天霁营的宋军已经全歼了对面的长弓
手,以他们为中心,四百米半径内伏尸无数。而左翼天策营的唐军已经逼近罗马
第六军团,以防守着称的钢铁之壁。
阿伽门侬面容冷峻,一手提着缰绳,指关节握得发白。
征服波斯之后,帝国的疆域已经扩张到中亚。从波斯人口中,阿伽门侬第一
次得知东方最强悍的帝国,大汉。
罗马二百年的扩张史中,摧毁过无数强大的敌人,阿伽门侬并没有把这个陌
生的对手放在心上。正他寻觅东征的借口时,被汉军驱逐的兽蛮人向帝国寻求庇
护。
听到兽蛮人对汉军的描述,阿伽门侬谨慎地布置了一个局。利用兽蛮人,将
汉军诱到草原深处,然后调集大军与汉军决战。
与兽蛮人送来的情报相同,这次追击的汉军只有左武军第一军团一万余人。
为了万无一失,阿伽门侬调集了五个主力罗马军团,一个独立军团,以及大
量辅兵部队。阿伽门侬决意,要将这片草原变成汉军的白骨之野。
全歼大汉左武第一军团的荣耀,将使东方所有的属国更加忠实于罗马,同时
将使他成为元老院最有权力的重臣。当罗马被授予奥古斯都称号的终身执政官凯
撒去世后,他,凯撒的长子,将是最有力的继承者。
然而现在,他却遇到了意料不到的阻力。那些汉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阿伽门
侬的估计。天武营六个不足五百人的方阵,面对两个六千人的主力军团居然死战
不退。号称钢铁之壁的第六军团,刚刚投入战场就在天策营的刀墙前遭受重创。
更可怕的是那支被称为天霁营的弩弓部队,超过六百米的杀伤距离,几乎覆
盖了整个战场。
看到这样强悍的汉军,阿伽门侬第一次对自己的军团失去了信心。假如不是
还有幼弟亚历山大提供的独立军团,他已经要下令退出战斗。
兽蛮人的武士反常地沉默着,阿伽门侬发现,面对汉军的矛林、刀墙和神臂
弓,他们在恐惧。那是一支能让野兽也为之恐惧的军队。阿伽门侬想道,下次战
斗,他应该调来波斯的黑衣骑兵进行冲锋。大流士一定很乐意接受这个命令。
战场中,天武营主将韩庚已经冲入敌军。几乎所有的标枪都对准这辆悍不畏
死的战车,短短数十米内,他身边的两名护卫都已被标枪射杀。驭手也被持着短
剑的罗马战士围住刺死。韩庚一手挽起长戈,转腕一挥,击碎了三面罗马盾牌,
然后大鸟般飞起,朝阿伽门侬冲去。
最后面一支由老兵组成的百人队同时站起,将长矛投向空中。韩庚挥戈荡开
长矛,一个起落,已经掠到阵后。
阿伽门侬身边簇拥着数十名骑士,其中一名策马奔出,他左手拉住缰绳,座
骑嘶鸣着人立而起,右臂夹住四米长的长矛,直刺韩庚的腰腹。戟矛相交,戟上
的月牙削断矛杆,同时也被震得偏开。
趁着这个微小的空隙,那名骑士从背后拔出一柄巨大的宽刃剑,然后「叮」
的砍在戟上,生生砍断了戟侧的小枝。韩庚去势被阻,身子一翻,落在地上。
骑士两手握剑,平举过胸,「罗马第三军团奥古斯塔,剑术教官查理。」
韩庚单手侧举长戟,身体微斜,整个就如同他手中锋利的长戟,「大汉左武
军第一军团,韩庚。」
剑戟相交,发出一连串雷击般的密集爆响。浓发虬髯的查理大开大合,完全
是进手攻击,巨大的宽刃剑带着凌厉的风声不断劈在戟上。韩庚长戟翻飞,用得
却是细腻的招术,戟影绵绵密密,将查理的攻势尽数化开。
望着面前孤身陷阵的天武营主将,阿伽门侬冷冷伸出手,拇指向下,作了个
手势。韩庚,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但正如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说过的──只有
倒下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阿伽门侬身边的骑士纷纷驰出。韩庚长戟一旋,然后扬手掷出,长戟闪电般
从查理座骑的胸前刺入,戟首穿透马鞍,深深没入查理腹中。座骑轰然倒地,马
上的骑手却连人带刀被长戟穿透,仍保持着骑乘的姿势。
查理握住淌血的戟首,用力将宽刃剑朝韩庚抛去。韩庚一把握住剑身,手上
鲜血迸涌。作为王哲最出色的弟子,韩庚出类拔萃的实力足以让他纵横沙场,斩
将夺旗。但他没想到,这个罗马酋领身边,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高手。
「嗤」的一声,一柄重剑劈在韩庚肩上,由肩至肘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韩
庚恍若未觉,吸了口气,然后身体一弹,背脊犹如一堵铁墙,将后面的骑士连人
带马撞倒在地。
韩庚缓缓站直身体,望着周围的敌军,淌血的手臂突然亮起,仿佛一道刺眼
的阳光从体内射出,延着经络四处奔涌。接着光芒凝聚起来,亮度不住攀升,在
他体内旋转着聚成三个光球。
阿伽门侬身边一个黑巾蒙面的骑手惊呼起来,「是太阳!毁灭一切的太阳之
火!」
阿伽门侬还没有开口,座骑已经不安地嘶鸣起来,蹶蹄向后退去。
战场另一方,文泽也变了脸色,「师帅!韩庚修为不足,妄用神功,只怕经
脉尽裂,成为废人!」
王哲眼底掠过一抹痛意。韩庚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年仅三十,九阳神功便达
到六阳的境界,较他当年也不遑多让。没想到这一颗六朝武林的未来之星,还未
绽放出属于他自己的光彩,就要殒落在这片大草原中。
韩庚体内的光球越聚越多,先是胸腹间的三个,然后左右双肩与左肋再出现
三个,一共六只光球在经络间游走滚动,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一颗光球从他颈
后出现,沿着颈椎缓缓向下,这颗光球比前面六颗相比,形状小了许多,亮度却
毫不逊色。
文泽惊愕地张大嘴巴,然后猛然回过身,叫道:「师帅!」
阿伽门侬身边的游侠英豪、黄金骑士与精锐卫兵已经将韩庚重重围困,周围
还有几支百人队拼命赶来。王哲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道:「男儿战死疆场,方
为大丈夫!庚儿!你能聚成七阳,也不枉我传你神功!」
王哲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战场,韩庚长笑道:「多谢师尊!」
韩庚两手虚握,七颗光球同时绽放光芒,那名黑巾蒙面的骑手尖声道:「挡
住他!」
说着当先冲出。
阿伽门侬身边的亲卫队立刻抢上前来,盾牌层层叠叠架起,遮住主帅,一边
朝韩庚投出标枪。
韩庚身周激荡起无数气旋,投来的标枪略一碰触,就仿佛狂风中的稻草般飞
开。在蒙面骑手带领下,十余名游侠英豪与黄金骑士并肩冲来,马匹嘶鸣着,翻
飞的铁蹄溅起片片泥土。
短短两个呼吸间,韩庚的功力已经发挥到极致,七颗光球仿佛汇成一颗,散
发出耀眼的光辉。投来的标枪不再弹开,而是仿佛投入一只熔炉,雪亮的枪法以
眼肉可见的速度熔化,化为金属的汁液。木质的枪柄燃烧走来,一瞬间就焚为灰
烬。
狂奔而来的骑士都露出恐惧的表情,那名蒙面骑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为飞舞
的黑蝴蝶,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这名骑手居然是名女子,她眼睛有着湛蓝的颜
色,金黄的头发犹如迷人的花蕊,眼窝深陷,艳丽的五官仿佛冰雪雕成,红唇紧
紧抿着,露出决绝的神情。
韩庚暴喝一声,双掌霍然翻开,周身火光大盛,在体内游走的硕大光球猛然
一亮,带着尖啸的狂飙脱体而出。
一道雪亮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战场,几乎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
的地方。
刺眼的白光中,冲在前面的十余名骑士像被一道巨浪击中,座骑嘶鸣着翻滚
跌倒,撞成一团,口鼻中喷出鲜血。他们身后的盾墙被狂猛的气劲一击,瞬时显
出一层裂纹,接着破碎开来。
卫士竖起盾墙的同时,阿伽门侬已经打马奔离战场,他骑乘的波斯马极为神
骏,几个起落已经驰出十余米。忽然背后一股炙热的气劲涌来,座骑四蹄一软,
卧倒在地,坐在四角马鞍上的阿伽门侬被震得向前飞出,纵使他常年征战,修为
不凡,也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韩庚慢慢坐倒,他这一招至少击杀了阿伽门侬身边半数的游侠与黄金骑士,
自己体内的真气也尽数耗竭,拼尽全力凝聚出七阳的经络更是寸寸碎裂,形同废
人。
刺眼的光明中,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闪到韩庚身旁。她身下的座骑也被烈焰
击倒,蜷曲着倒毙在地。她左手张开斗篷,硬生生挡住韩庚七阳齐出的暴击,右
手伸到肋下,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弯刀。
韩庚冷漠的看着她,口中涌出一股鲜血。那女子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
后举起弯刀,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金发女子一手拿着滴血的弯刀,一手提起韩庚的头颅,然后仰首向天,发出
一声尖啸。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9 编辑 ]